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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“请坐，约翰。”心理医生看着跛脚的男人费力地坐下，“我们一个月没见了，现在感觉怎么样？”

　　男人沉默了一会，“还是那样，毫无变化。”他清了清嗓子，“除了我的腿，它现在跟我刚下战场那时候一样跛。”

　　“你知道这是什么引起的吧？”

　　男人低下头把玩自己的手，“……不。”

　　“看着我，约翰。”男人被迫抬起头，医生直视男人的眼睛，“已经过去一年了，你该试着接受这个事实。”

　　“我知道，但我不能……”男人移开视线望向被水汽弄得模糊的玻璃窗。

　　“说出来吧，会好受的一点的。”

　　“……不。”

　　“难道你还期望着他能回来吗？放弃吧，他已经死了。当着你的面跳下来，而你也亲自摸过脉搏。”医生直白地点出事实。

　　“我知道！”男人像是被戳到痛处一样低吼，“我知道！我只是，只是……只是不愿意去相信……”

　　男人声音渐低最后几乎轻不可闻。

　　“是的，是的，我了解，我们都不愿意去相信。但现实总是残酷的。”医生翻了翻手中的记录本，“我记得你在那件事以后一个月以内搬出了你们公寓？”

　　“是的。我无法呆在那个充满回忆的地方。”

　　“遗憾的是到目前为止看起来对你并没有改善多少。”医生在记录本上写了写。

　　“在家里仍然光着脚？”医生换了个话题。

　　“……”

　　“仍然穿着睡衣蜷缩在沙发上睡觉？”

　　“约翰？”

　　“……是的。”

　　“为什么？”

　　“……没什么。”

　　“你得改掉这些习惯。这些行为只会让你陷在回忆中越来越深。”医生顿了顿，“也许你不该再独居下去了。我建议你找个伴侣。家庭生活有助于抚平伤痛。”

　　“……也许。”

*** *** ***

　　“好久不见。半年了吧，约翰？”医生看着没带拐杖的男人，“看起来你的腿好多了。”

　　“是的。”男人回答，“最近偶尔还会忘掉用拐杖。”

　　“这么说恢复得很好，我不明白，为什么你还过来？”

　　“因为……”男人深吸一口气，低下声音，“最近我总觉得他就在身边。”

　　“他？”

　　“你知道的。”

　　“你的意思是你出现了幻觉？在他死掉三年后？”

　　“不！”男人苦恼地反驳，“就是——像是一种生活在身边的感觉。”

　　“比如？”

　　“上周冰箱里的牛奶不见了。”

　　“也许只是房东太太把过期牛奶处理掉了。”

　　“不是过期牛奶！好吧，还有偶尔会在不合常理的时间听到小提琴演奏。”

　　“流浪艺人心血来潮并不少见。”

　　“没有人会拉那么奇怪的音乐！”

　　医生带着善意的眼神看着他。男人低下头，“可是之前在我不常用的拖鞋里发现了烟草，这是他爱干的事。”

　　“老鼠总是那么令人烦恼，不是吗？”

　　“我昨天甚至看到他在超市！这让我把我的拐杖留在了那里。虽然并没有追到他。”

　　“你只是偶尔陷入对他的想念而已。以至于看起来什么都像是他干的。”医生轻柔的说，“不过这样至少对你的腿挺好的。”

　　“也许吧……”铃声打断了男人的说话，他拿出手机看了看，短信。

发件人：雷斯垂德。

内容：“无事速回，有事亦回。”

　　然后他站了起来，“今天就到此为止吧，看起来我要忙了。”

　　“当然，”医生站起来送客，“看来忙碌的家庭生活，对你的恢复很有好处。”

　　“我已经离婚了。”男人握住门把回过头，“半年前。”

*** *** ***

　　“我说过不要用这个句式！”约翰一瘸一拐走下出租车，掏出钥匙打开房门走进去。“该死的雷斯垂德在发什么疯！现在他还迟……”

　　一个高而瘦穿着大衣的男人弯着腰冰箱里找着什么。

　　“约翰，对于你离婚这件事我深感遗憾。不过显然婚姻并不能把你的腿治好，你的拐杖我放在卧室里。牛奶又完了，你得去买些回来。”

　　那个满头卷发的混蛋扶着冰箱的门转过头来对约翰快乐地笑着。

2014.8.25 —完成—